美国在过去几年来指责中国干预外汇市场从未间断，“严重低估”、“过度贬值”是其对于人民币的主要判断。然而就在不久前，美国财政部一位高级官员称，中国已停止干预外汇市场。是什么使美国财政部的这位官员产生了这样的看法？

　　“中国停止干预汇市”

　　据英国《金融时报》报道，美国财政部负责国际事务的副部长(Undersecretary) Nathan Sheets上周四在美国华盛顿智库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（Peterson Institute）表示，中国在去年七月中美双边会谈时承诺减少干预人民币汇率，“据我们的分析，中国自此就实质上停止干预外汇市场”。（By our reading， China has essentially refrained from foreign exchange purchases since that period.）

　　有分析师称，中国货币政策的转向源于资本流动的逆转，这也使人民币承受下行压力，而这种市场力量减少了中国央行[微博]出手推动货币贬值的必要性。具体而言，尽管中国仍保持高额贸易顺差，但中国经济持续放缓，而美元却持续走强，因此众多出口商持汇意愿强烈，即不愿意将获得的美元换回本国货币。投资外流也不短扩大，这进一步加强了对外汇的需求，资本外流也扭转了中国多年来资本净流入的状态。

　　截至2014年12月末，中国央行持有的外汇资产较前月下降1310亿元人民币，这是三年来的最大跌幅，市场认为这也显示了央行正在抛售外汇储备以支持人民币币值。

　　《金融时报》写道，实际上Nathan Sheets的措辞尚十分保守，更准确地说，此前中国不但没有推动人民币贬值，反而多次正在抛售外汇储备以防止人民币过度贬值。

　　此言一出便引发了各界关注。中国历年来都是美国对贸易伙伴是否进行汇率干预的重点检视对象，每当美国财政部公布其半年度汇率报告，重点都会提到中国及人民币汇率。2013年，其报告认为，“中国仍在持续干预汇市，这对于美国经济不利，却有助刺激中国贸易出口”。

　　2014年4月，美国财政部表示，人民币被严重低估，对中国是否有决心让市场决定人民币估值表示担忧。

　　回顾2014年年初起的几个月，人民币兑美元贬值约3%，对于多年来对美元汇率持续上升的人民币而言，这个跌幅是巨大的。央行希望通过引入更显著的双向波动，打击单向押注于人民币升值的企业和投资者的外汇投机行为。正因如此，当年4月，美国财政部称对人民币汇率“史无前例的”下跌表示不安。“如果人民币下滑预示对升值的抵触，中国让市场力量扮演更重要角色和减少干预的决心动摇，那么将引发非常严重的关切。”

　　该报告旨在审查美国的贸易伙伴国是否通过操纵汇率增加贸易顺差，一旦某国政府被指操纵汇率，便将自动触发一项具有针对性的惩罚机制。尽管美国财政部长不满中国的汇率政策，但尚未将中国列为“汇率操纵国”。

　　直到去年10月，美国财政部的语调逐渐平和，并在其半年度汇率报告中称，中国已表现出 “一些新的意愿”（renewed willingness）让人民币升值、持续减少干预，但人民币仍被“显著低估”。

　　当时美国也以三大理由佐证人民币“显著低估”。首先，报告认为中国经常账户顺差仍然较大，截至2014年上半年，FDI（外商直接投资）净流入对GDP占比高达4%；此外，中国经常账户顺差的下降主要受投资增长驱动，但这一模式不可持续；再者，由于中国生产率不断上升，因此人民币应该要进一步升值以与生产率相符，否则人民币未来被低估的程度将进一步扩大。

　　总体来看，人民币对美元在2014年内总计贬值2.4%，为2005年以来之最。不过，相对于欧元和日元等货币，人民币对美元汇率贬值幅度有限。

　　缘何出现态度转向？

　　2005年，中国放弃了在严格意义上同美元挂钩（当前为软盯住），当时人民币对美元升值37%，并在2014年1月时达到最高峰。尽管人民币保持持续升值的势头，但这仍不能满足美国和其他贸易伙伴的要求。

　　相反，人民币在2014年全年对美元累计贬值2.4%，为2005年以来之最。此外，自去年11月以来，人民币贬值势头便十分显著，今年年初的人民币即期汇率更是几度逼近“跌停”。令人不解的是，此时美国为何反而放弃了对中国的指责？

　　其背后的几个逻辑值得关注，包括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创历史新高；欧元区万亿QE推动欧元走低，人民币贬值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欧元贬值；综合判断，人民币汇率接近均衡水平。

　　首先就实际有效汇率而言，根据国际清算银行（BIS），2014年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升值了6.24%，创历史新高。中国央行数据则显示，自2005年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至2014年年末，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升值40.51%，实际有效汇率升值51.04%。

　　兴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鲁政委[微博]的观点认为，整个2014年人民币是“明贬实升”的一年。由于美联储退出QE、加息预期持续升温，2014年美元指数升值了11.6%，美元指数一度突破95高位。就2014年计算，除卢布的亚洲新兴经济体对美元平均贬值了11%，而人民币按市场价只贬值了2.5%，由此导致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至少全年升值5%左右。

　　（图片源于《金融时报》，数据取自汤姆逊路透、BIS、中国外汇交易系统——人民币对美元贬值，但人民币贸易加权汇率字2014年起持续上升）

　　此外，要解释Nathan Sheets的“中国停止外汇干预”一说，还要从欧元推行万亿QE之时说起。

　　“从1月22日欧元区QE推出以来，人民币中间价发生了明显转变——更多跟着欧元贬值，而非一味盯着美元，这体现了中间价更为市场化，这对于未来人民币走势无疑是一个重要参照。” 招商证券[微博]宏观研究主管谢亚轩博士在接受专访时表示。

　　据他观察，1月23日人民币中间价大幅下调，这部分反映了欧元的跌势；此后的周二（1月27日），欧元/美元明显回升，人民币中间价也大幅反弹。然而，去年12月下旬，尽管欧元兑美元贬值，但人民币中间价还是升值，这说明央行出手维稳，未完全让中间价反应市场供求。“随着欧元区QE在3月将正式开启，今后人民币实际波动或将进一步扩大，对此市场需要长时间的适应。”

　　此外，多方专家对记者表示，当前人民币汇率基本接近均衡水平，这也进一步解释了美国财政部官员的态度转向。“据长期观测，我认为央行并不担心人民币贬值，不是说央行可以接受贬值，而是基于一个重要前提——央行判断人民币汇率已接近均衡。”谢亚轩对记者说。

　　就在Nathan Sheets发言同日，国际清算银行（BIS）前高级经济学家马国南表示，未来最可能出现的情景是——中国央行将让人民币对美元更为自由地浮动，但不时会动用外汇储备来抛售美元（防止人民币过度贬值），同时也会关注跨境资本流动。